立秋的第十三种表情

发布时间:2025-09-26 13:11: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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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立秋的第十三种表情,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温柔,是每一片迟落的叶背后,对盛夏的轻轻告别。当蝉声渐哑,风起微凉,人间烟火里那些细小的停顿与牵挂,便成了季节写给岁月最柔软的私语。我要发表——

       晨起推窗,蝉声哑了。像被砂纸磨过的铜锣,嘶啦嘶啦扯着暑气。梧桐叶尖卷成小钩,勾住几缕游荡的云。第七片落叶飘进天井时,檐角风铃轻了三分——是那种被雨水浸过的轻,带着潮乎乎的叹息。

       巷口凉茶摊换了陶罐,青瓷碗底沉着酸梅,暗红得像老人手背的血管。老汉摇蒲扇的节奏慢了,仿佛怕惊醒罐底沉睡的夏天。“要变天咯”,他眯眼望天,皱纹里淌着汗,“这雨下起来,能浇灭三伏天的火气。”

       菜场鱼摊前,鲫鱼不扑腾了。银鳞上凝着水珠,倒映出卖菜阿婆的蓝布围裙。她往我袋里多塞两根黄瓜,指甲缝里嵌着新摘的菜叶。“立秋的瓜甜”,她笑,眼角的褶子堆成田埂。

       午后蝉鸣忽然静了。我仰头,见枯叶打着旋儿落下。它掠过二楼铁皮信箱,惊起一只灰斑鸠。那鸟扑棱棱飞向远处,翅膀扇动的声响里,竟带着初学步的笨拙——像极了我家小侄女学走路时,摇摇晃晃撞进秋千架的模样。

       修鞋匠老张的牛皮钉清亮起来。他擦汗的毛巾搭在肩头,洇出深色痕迹。“这天气”,他敲着鞋掌,“像老茶客的脾气,说变就变。”话音未落,穿堂风掠过脚踝,带着湿漉漉的凉,像谁在暗处呵了口气。

       黄昏来得早了。邻家孩童举着网兜追蜻蜓,红领巾飘成断线的风筝。我蹲在墙根看蚂蚁搬家——这些小黑点排着歪队,驮着比身体大的饭粒,像驮着整个夏天的记忆。忽然有水珠滴在脖颈,抬头,见二楼王老师正浇灌他的君子兰,水顺着瓦当流下来,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小的回音。

       暮色漫过晾衣绳时,糖醋排骨的香气飘来了。白背心老头在巷口下棋,棋子敲在石桌上的声响轻了。穿校服的少年蹲在马路牙子吃冰棍,糖水顺着指缝滴落,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圆点。他忽然抬头望天,喉结滚动的样子,像吞下了整个立秋的夜晚。

       夜市路灯亮起来时,烧烤摊的炭火暗了三分。穿碎花裙的姑娘抱着吉他,唱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。走音的音符落在晚风里,像被揉皱的糖纸。穿背心的老汉摇着蒲扇打盹,扇面上的牡丹花被汗浸得发亮。穿开裆裤的小娃追着肥皂泡跑,泡泡里映着霓虹灯,红红绿绿地炸开。

       深夜伏案,蟋蟀开始试音。它们的鸣叫比盛夏时低沉,像谁在月光下拨弄生锈的琴弦。台灯的光晕里,我数着稿纸上晕开的墨点,忽然想起母亲年轻时的日记:“今日立秋,蝉声渐哑,风里有了稻穗的清香。”窗外雨声渐起,起初是零星的敲打,继而变成绵密的鼓点。

       凌晨三点,我赤脚走到阳台。雨水在霓虹灯里织成彩色的网,对面某扇未关的窗里,传出婴儿的啼哭,很快被雨声温柔地裹住。穿堂风掀起窗帘,带来泥土的腥气——那是老宅后院桂花树的味道,是父亲每年立秋都要翻动的花土,是记忆里最潮湿的牵挂。

       晨光再次漫过窗台时,绿萝抽出了新芽。嫩绿的触须蜷缩着,像婴儿攥紧的小拳头。晾衣绳上的水珠还在滴落,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小的回音。穿蓝布衫的老妪提着铜壶浇灌海棠,水流顺着花瓣滚落,在晨光里碎成千万颗星星。

       穿白大褂的邮差骑着自行车经过,车铃叮咚惊起一群麻雀。它们扑棱棱飞向远处,翅膀扇动的声响里,带着经年的熟悉——像儿时外婆摇着蒲扇哄我入睡,像父亲在院里劈柴的脆响,像所有立秋时节不肯轻易坠落的温柔。

       原来立秋的第十三种表情,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温柔。它藏在老人摇扇时多出的半拍停顿,藏在孩童网兜里漏走的蜻蜓,藏在每一片不肯轻易坠落的枯叶背后。这是自然写给人间的情书,用渐凉的晚风作笺,以将逝的蝉鸣为墨,在季节交替的缝隙里,悄悄种下来年的期许。

       就像此刻,我站在窗前,看一滴雨水从梧桐叶尖坠落。它穿过晨光,穿过微风,穿过记忆里所有立秋的清晨,最终落在我的掌心——凉丝丝的,带着整个夏天的重量。欧兢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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