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书上的留言,是陌生人留在时光里的温柔印记。我要发表——
我特别喜欢逛旧书店,倒不是为了捡漏值钱的宝贝,而是贪恋那种翻旧书的感觉。新书的纸页雪白而干净,摸上去滑溜溜的,固然精致,但总让人觉得有点距离。旧书就不一样了,书角卷着,纸页泛黄,有时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,像岁月留下的味道。
那个周六下午,我又钻进了常去的那家旧书店。店面不大,书堆得满地都是。我在靠墙的一排书架前蹲下来,手指慢慢滑过一排排书脊。突然,一本小册子勾住了我的目光。抽出来一看,是本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《朦胧诗选》。我随手翻开封面,在扉页上看到一行娟秀的字迹:“人们需要温柔——1993年6月22日。”字是用黑色钢笔写的,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,依旧清晰可辨。
我忍不住想象,字迹的主人是怎样的心境写下这句话的?或许是在一个夜晚,他刚读完一首关于爱与失去的诗,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,于是提笔留下了这句箴言。这温柔的倡议,究竟是说给世界听,是说给某个特定的人听,还是说给自己听?我无从知晓,只觉得写得真好,是啊,人们需要温柔,就像寒夜里需要暖炉,口渴时需要温水,这是藏在日子里最实在的念想。
后来又翻到一本线装的《唐诗三百首》,里面夹着一片已经压得扁平的枫叶,红艳艳的,虽然干了但还是很好看。在李白《静夜思》那页,有人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:“九月夜,想家。”字迹清秀,也许是在外求学的学生写的。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,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家乡,还在是他乡扎了根?这片枫叶,也许就是从他家乡的树上落下来的吧?
我越翻越觉得有意思,便继续在书架上寻找,翻到一本路遥的《平凡的世界》,扉页上写着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的留言:“在你20岁生日之际,你思考过什么才是美丽人生吗?有创造力、有爆发力、有影响力,自信、专心、热心、善心。谨赠你这本书,阅读,是休闲生活的最好方式。2003.9.12。”字里行间满是青涩的认真,想必把书递出去时,男孩的脸颊还带着红晕,手都有点抖吧。可这本书怎么会流落到二手书市场呢?是他们后来走散了,书被清理掉?还是女孩搬家时不小心遗落,被收废品的人捡到,最后辗转来到了这家旧书店?想着想着,心里不禁有点酸酸的。
这些陌生人留在书上的字迹,有的工整,有的潦草。它们本来都是很私人的东西,从来没想过给外人看。可是因为书的流转,竟然被我这个陌生人看到了。我们虽然不认识,但却通过一本书,在时光里相遇。这般想着,便觉得人间到底还是温暖的。合上书页,仿佛也轻轻合上了某个陌生人一段未完的人生。任彩芸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