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深叶落,并非萧瑟终章,而是生命在静默中走向轮回的壮丽诗篇。我要发表——
秋深了。
风从山坳里溜出来,掠过树梢,便带了些许凛冽的凉意,直钻进人的领口袖管里去。天气确乎是凉了。早晚尤甚,单衣已不足御寒,须得添一件外套方妥。天空却显得更高远了,蓝得澄澈,仿佛水洗过一般。云是极淡的,丝丝缕缕地飘浮着,如烟如絮。阳光不再毒辣,变得温煦而明亮,照在身上,只觉暖融融的,却不炙人。
山上的树叶,不知几时竟偷偷换了衣裳。先是边缘微微泛黄,继而整个叶片都浸染了秋色,最后竟变得金黄、橘红、深褐,杂错相间,远远望去,宛如打翻了画师的调色盘,色彩斑斓,却又意外地和谐好看。初落时,先是三两片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,便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。继而愈来愈多,终于成群结队地脱离枝头,纷纷扬扬,漫天飞舞。远远望去,整座山仿佛都在流动,黄叶如蝶,如鸟,如碎金,在秋风中簌簌而下。
我站在山径上,仰面望着这叶的瀑布。落叶飘坠的姿态各异。有的急急忙忙,直坠而下;有的却极是从容,左摇右摆,画着之字形的曲线,迟迟不肯落地;还有的竟被风卷起,重新飞向高空,翻腾几个来回,才恋恋不舍地归于尘土。静立树下,闭目倾听,有无数的细微声响钻进耳中。有的叶片干燥,落下时发出“喀嚓”轻响,如情人低语;有的尚带湿气,触地时是“噗”的一声闷响;有的成群落下,便是一片“沙沙”声,如春蚕食叶;还有的被风卷着掠过地面,发出“窸窸窣窣”的摩擦声,竟似活物一般。忽然一阵大风吹过,树上叶子便哗啦啦落下一大片来,那声音竟如急雨打窗,噼里啪啦响成一片。风止了,落叶之声便又归于细碎,间或有单片的叶子飘落,发出清冷的声响,反倒衬得山林愈发幽静了。
林间的小生灵们,对此景象却是安之若素。一只灰松鼠抱着颗松子,坐在树杈上大嚼,不时抬头四下张望,尾巴高高翘起,如一面旗帜。树叶落在它身上,它只抖抖毛皮,便又专心进食了。几只山雀在枝头跳跃鸣叫,震得枝上残叶纷纷坠落,它们却浑然不觉,依然欢快地追逐嬉戏。野兔谨慎地探出脑袋,长耳转动,嗅着空气中的气味。确定安全后,才轻手轻脚地踏入落叶堆中。每走一步,脚下便发出细碎的声响,吓得它不时停步,竖起耳朵警惕四周。后来似乎明白这声响是自己弄出来的,便放下心来,竟在叶堆中小跑起来,踢得落叶四散飞溅,俨然一副顽童模样。
漫步在落叶铺就的山径上,脚下软绵绵的,一步一响,别有情趣。树叶在鞋底碎裂,发出清脆的声响,散发出混合着腐殖土和草木清香的气息。这气息钻进鼻孔,竟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惆怅,又夹杂着些许安宁。四顾皆是被秋色染透的山峦,一层叠着一层,直至天际。风过处,黄叶纷飞,如金雨洒落。天地间仿佛正在举行一场盛大而静默的典礼,告别繁华,迎接静寂。
“山山黄叶飞!”人们总说秋天萧瑟,未免过于伤怀。在我看来,秋日的落叶,并非生命的终结,而是另一种开始。你看那叶片飘落,融入泥土,不正是为了来年春日的新绿么?这纷纷扬扬的落叶,是一场壮丽的牺牲,一曲生命的赞歌。罗铮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