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拾螺,拾起的不只是田螺,更是童年泥泞中的欢笑、灶台前母亲的身影和那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味道。我要发表——
“八月螺,顶只鸡”“金秋螺蛳最养人”。经过春夏的滋养,螺蛳在秋季进入繁殖后的黄金育肥期,肉质肥美,营养丰富。
立秋之后,便见有人头戴草帽,在自家的荷塘里摸螺。那人弯腰探入水中,手托荷叶,宛如托着一只天然的绿碗,盛接着不断摸上来的田螺。泥水沾身,也挡不住那份拾螺的乐趣。这画面,瞬间唤起了我儿时摸螺的回忆。
小时候,我第一次跟着别人下田摸螺,一路上像只蹦跳的小雀儿,兴奋不已。那是刚收割过的早稻田,金黄的稻茬七倒八歪地立在泥里。阳光照得水面透亮,水浅得刚没过脚踝。脚一踩进软乎乎的田泥,淤泥便从脚趾缝里“咕嘟咕嘟”往上冒。我看见田螺半埋在泥中,只露出一小截壳,轻轻一抠,就带了出来。有时几只窝在一起,一摸一个惊喜。
谁曾想,水田里还藏着吸血的蚂蟥。别人不怕,我却吓得尖叫。小腿被那软滑的虫子叮住,吸出血来,一阵钝痛,我慌得手脚并用爬回岸上,又跳又跺。蚂蟥甩掉了,可篮里的田螺也全被甩回了田里。我望着空篮,望螺兴叹,再也不敢下水。夕阳西下,我颗粒无收地回家。父母并未责怪,只当我出去玩耍了一回。后来在田埂边、池塘畔,偶尔也捡些田螺,但记忆都不及那次深刻。
父亲喜买田螺,先用清水养着。我听过“田螺姑娘”的传说,便幻想:会不会有螺化作美人,在厨房为我们烧饭?可哪有什么田螺姑娘——清晨厨房里忙碌的,依然是母亲的身影。
清水养着的田螺,可爱极了。蹲下细看,只见它们张开眼睛,伸展触须,微露白净的肉身,缓缓呼吸,静静吐纳;有的沿盆壁缓缓爬行,似在寻找出路。手指轻碰,它们便如害羞的姑娘,倏地缩回壳中,半晌不肯露头。可终究要成佳肴。看大人用剪刀剪去螺尾,我曾觉不忍。可不久,我也成了“刽子手”——端个小凳,捧个大碗,把田螺一个个拿起,“咔嚓”剪尾。耳听螺蛳落碗的清脆声,盼着大人的表扬,那份不忍早被抛却,反觉劳动颇有成就感。
爆炒田螺,是一道令人垂涎的美味。田螺性寒,必配辣椒、姜蒜。热锅起火,母亲大火翻炒,螺壳与铁锅碰撞,发出悦耳的声响,浓郁香气瞬间弥漫全屋。吸一口,鲜辣入味,特别下饭。吃完后,手洗过许久,仍能闻到淡淡的螺香。
螺壳也不浪费。秋阳下,我们变着花样玩:有的用小竹弓射上屋瓦;有的比赛扔上泥屋顶。我从未成功,螺壳总在空中一旋,又落回脚前。
后来在异乡工作,才发现许多同事不会吸螺,用竹签挑也笨拙。而我们这些从小吃惯的,只消舌尖轻巧一吸,螺肉便滑入口中。
如今,每每品尝螺蛳,那味道便如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记忆的闸门——幻想过的田螺姑娘、灶台前忙碌的母亲、秋日的阳光、故乡的风物,如潮水般涌来,温柔地将我包围。丁蔷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