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是那碗豆豉扣肉的烟火气,裹着母亲的辛劳、灶火的温度和围坐的欢笑,抚平了我半生漂泊的乡愁。我要发表——
多年来,漂泊异乡的我总会在不经意间被唤醒味蕾的记忆。梅菜扣肉、芽菜扣肉、腐乳扣肉、赤土扣肉……吃过大江南北似曾相识的扣肉,我仍觉得最美味的,是儿时的豆豉扣肉。
我对这道菜念念不忘,是因为它仅凭岁月的本真之味,就征服了我的味蕾与情感。从小看母亲做豆豉扣肉,我也成了半个“扣肉行家”,知道这道菜的精髓在于食材。选五花肉不仅要看外观,还得靠手感——看着肥瘦相间,还要摸起来油润适中。若不是母亲常带我去农贸市场挑挑拣拣,我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门道?上好的五花肉买回家后要做成扣肉,需经过煮、炸、泡、蒸等多道工序。除了烹调的功夫,周围的“热乎气”也很重要。小时候,家里经济拮据,肉是稀罕物。所以,每当家里做豆豉扣肉时,一家人就会热血沸腾:清淡了很久,终于又能“见荤”了。
寒季里,母亲洗洗涮涮,手浸在凉水中冻得通红,却干劲十足。“往灶里再添点柴!”“看看锅里的水够不够!”“锅里冒热气了就把肉下锅!”母亲一边兴奋地冲我吆喝,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。她凭着经验,就知道五花肉煮到什么程度即可捞出。等肉出锅后,我用手一捏,总觉得肉质松软,韧性刚刚好。炸五花肉时,听到锅里“噼里啪啦”的响声,我就会凑上前去观摩,崩得一脸油也不退缩。因为在炸的过程中,我能亲眼目睹肉在热油中翻滚跳跃,逐渐变色,再现出点点金黄,直到“满身尽带黄金甲”,涅槃重生。在儿时的我看来,这个过程比“变戏法”还精彩。
炸好的五花肉出锅后,还要趁热放进酱汁里腌渍。腌至色泽红润,皮肉“回软”,再切成均匀的薄片。碗底放入豆豉压实,再将五花肉片皮朝下,整齐地码在碗里,上蒸笼。待肉汁慢慢渗下去,豉香慢慢融上来,豉香和肉味相互交融……蒸熟出锅后,再将碗“咣当”一下反扣过来,一碗汁醇肉香的豆豉扣肉就做好了。当热气腾腾的豆豉扣肉端上桌,那油润红亮的色泽、馥郁醇厚的香味,总让我们一家人口齿生津。忍不住夹起一块来尝,初是皮酥肉烂、汁醇味厚的绝妙风味。细细咀嚼,每一口酥烂醇香的滋味,都是时间与灶火的默契,是耐心与温情的结晶。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,吃下去的,满是热乎乎的感动。
这些年,我走南闯北,吃过注重本味的南方扣肉,也吃过味道丰富的北方扣肉,无论哪种扣肉,所承载的内涵都有相似之处。从选材到制作,每个步骤里都饱含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、对细节的追求,凝聚着烟火人家的浓浓心血与爱意。所以,一道看似普通的菜,总能勾起我的味蕾记忆。但比起我儿时吃过的豆豉扣肉,它们又好像缺少了点什么。或许是缺少了那股亲力亲为的热乎劲,缺少了那份油烟弥漫的烟火气,缺少了家人围坐、暖意融融的亲情味道。
正因为我一路寻找、一路回味,才将那儿时的真味、家乡的情味,深深刻进了心里。总会在某些熟悉的生活瞬间想起母亲的身影、想起老家的厨房、想起家人的欢声笑语——那是岁月里最熨帖的抚慰。汪小科
